“不抽煙、就會下個面……”陶免盯著專註於手下雙皮奶的背影緩緩道, 邊說邊思索著自己還漏掉了什麽。

方祈不答, 只沈默著開始給牛奶過篩。

說自己不抽煙時，方祈根本沒想過自己後續會跟陶免有這麽多接觸，幾乎就是一句習慣性的敷衍。

說自己就會下個面也只是希望陶免不要對他欠佳的廚藝報太大希望, 哪知一回國就莫名其妙的色香味俱全了。

“對，還有關系不太硬的空降關系戶？”

陶免說的很慢, 帶著股奇異的篤定，讓方祈沒由來的眉心一跳。

他盯著手下正過濾著雜質的篩子避重就輕道：“不然也不會到這個縣級市來了。”

“這會兒又看不起人縣級市了？你自己先前不還說了, T市要被並到S市裏，潛力不小。”陶免在他身後意味不明的笑道。

方祈還想在掉馬前最後再掙紮一下：“就只是有可……”

“有可能？”陶免幫他補全了剩下的話。

陶免上前幾步，整個人幾乎貼到方祈的後背上, 一手撐在他腰側的料理臺上, 一手將卡在褲兜裏讓他不舒服了許久的手機掏出來，放到篩子下的大白瓷邊。

陶免就這麽微微仰著腦袋看他，等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方祈感受著從後背若有若無傳來的溫度, 低頭。

手機上不是什麽百度詞條, 這個行業不像其他，網上查不到關於方世酒店掌門人太詳細的資料，能查到了名字和年紀就頂天了。

但眼前這個手機頁面上顯示的是一則訪談。

方祈一眼就看到“方國銘”這個名字了——那個讓自己變成“關系不太硬的關系戶”的人。

也不知道這是他爸多少年前接受的采訪, 也不知道陶免是翻了多久才翻到……

屏幕被放大的地方正好問到關於方世繼承人的事，他爸只語焉不詳的說了一句兒子在美國讀書，並未提及太多。

看著駕在大白瓷上盛著不少泡沫的篩子一點一點把攙了蛋清的牛奶濾進碗裏，方祈無奈的彎了彎嘴角：“這個我真沒騙你，確實是沒人願意來我才被趕來的。”

陶免略一點頭, 也勾了勾唇，就差沒給他鼓掌了：“剛回國就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送，真是親爹，了不起了不起。”

聽出陶免話裏不信任的成分，方祈一頓，忽然偏頭對上他的視線道：“你呢，為什麽這麽拼命的想賺錢。”

“因為缺。”陶免一臉理所當然。

方祈腦海裏閃過陶免那張寫著詳細住址的身份證——北京朝陽區是很大沒錯，但那片公寓是標準的富人區。

他說的很含蓄：“你家條件不差。”

陶免笑了笑，沒否認：“要說我們學校有誰家裏條件特別差好像也不至於，但大家生活費就是差了很多，區別無非在你爸媽願意給你多少。”

潛臺詞很明顯，這跟家裏條件好不好沒關系，父母給的生活費不夠花銷，自然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但方祈沒有放過他，直言道：“你每個月花的不多。”

“這你都知道？搞不好我就喜歡隨便造呢，從來不進食堂，洗一次澡要花個十塊八塊，跑步軟件找人代跑的。”陶免挑眉。

方祈微微垂首，偏著腦袋看他，一字一句說的肯定：“認識你這麽久，你一次新衣服新鞋子都沒買過，手機也是四年前的機型，最喜歡食堂的糖醋裏脊，用的化妝、護膚品也不算貴，基本沒什麽大的開銷，而且，如果你們學校洗一次十分鐘的澡要花十塊八塊，要女生怎麽辦。”

方祈越說陶免眉毛挑的越高，眼裏滿是藏也藏不住的驚詫，這人當真是什麽都記在心裏。

陶免倒是忘了，別的方祈可能不知道，但自己洗澡一般花多長時間這人還真知道。

“請你不要再說我記仇了，我記著什麽起碼還吱一聲，不像你，一聲不吭。”這話陶免說的真情實感。

方祈卻搖了搖頭，收回視線繼續起了手上的動作。

擡手將大白瓷裏的奶重新往只剩一層奶皮的碗裏倒了回去，動作比先前倒出來更慢，手上完全不見抖，就一條均勻的直線下去。

方祈看著碗底那層奶皮緩緩浮起來，道：“分人。”

陶免雙睫猛地一顫。

如果現在給他一個發表情包的機會，他一定把那只珍藏多年，一直沒機會用上的左輪雞崽找出來——在我心上用力開了一槍。

這一聲“分人”讓局勢轉變太快，陶免自覺該撤退了，默默收回撐在方祈腰側的手，揉揉小心肝就要擡腳。

方祈卻扭身問他：“朱垚想請我們吃飯，問你願不願意。”

“啊？”陶免腳下一停，有點蒙，突然朱垚。

方祈蓋上盛著奶的大白瓷，放到鍋蒸裏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們坐電梯上樓那會兒他給我發的消息，我……沒說。”

陶免聽出來了，當時自己還生著氣所以方祈不敢提，他癟了癟嘴：“這種事情有什麽好問我的，直接回絕不完了，這點自覺都沒有。”

方祈微微一楞：“什麽自覺？”

“男朋友啊親，一點別人男朋友的自覺都沒有，你這樣男一的位置哪保得住。”陶免的手還放在自己胸口上沒挪下來，索性當著他的面接著揉了兩下，佯裝恨鐵不成鋼。

說完便將人丟在了廚房。

沙發上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大致分兩摞，一邊是自己的，一邊是方祈的。

陶免從廚房裏一出來便直挺挺的坐回了沙發上，手裏捏著已然息屏的手機，右上角還閃爍著指示信號燈。

陶免放空了幾秒才低頭解鎖手機查看未讀的微信消息——是個三人討論組“無欲則剛”——先前讓兩人差點出交通事故的源頭。

-本群最帥的小姐姐：你朋友圈什麽情況！！！

-本群最帥的小弟弟：難道你也要離我而去了？？？

-群寵本寵：不存在的。

-本群最帥的小姐姐：那你跟人大帥哥的親密合照是怎麽個意思？

-本群最帥的小弟弟：你個渣男，又開始釣魚執法了！

-群寵本寵：……什麽叫又？

-本群最帥的小姐姐：那你們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嘛。

-群寵本寵：我住他家，不過情感上都是假高潮。

以上是三人先前的聊天記錄，在陶免還疊著衣服，進廚房之前。

最新消息是那兩人對他的各種嫌棄。

說方祈看著就是老實人，讓他不要欺負人家。

說都住進人家裏了，還談屁真假高潮，上就完了。

說讓他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早日擺脫處男之身。

說方祈是真的長得帥。

……

陶免一條一條慢慢翻完兩人刷屏式的消息，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往輸入框裏敲字。

-群寵本寵：快了，等咱倆馬甲都掉幹凈。

那兩人回覆一如既往的快，陶免都覺得他們大概是住在微信裏。

-本群最帥的小姐姐：反正你有錢，他什麽馬甲都無所謂嘛。

-本群最帥的小弟弟：我感覺咱陶這次是真的要脫處了，就憑這男的讓他回咱消息回的如此迅速！

陶免一眼過去就懶得理這倆人了，丟出個表情包就要撤退。

好在“小弟弟”對陶免的尿性了解頗深，趕在陶免還看群消息時說了要緊事。

-本群最帥的小弟弟：別走！！！我今年要去找你跨年！！！

陶免停都不帶停的，簡單回了句“再說”便退出了微信。

這人從他到這地兒讀書開始就逼逼著說要來找他。

從五一說到十一、從中秋說到跨年，逢年過節只要有個三連休都要打打嘴炮，就沒哪次來真的。

想起剛剛方祈的話，退出微信後陶免沒有鎖屏扣下手機，他點開了那條朱垚發來的短信。

說來也有意思，當初兩人分手，陶免都沒怎麽想過關於彼此聯系方式保留與否的問題，朱垚就主動拿過自己的手機把他的聯系方式全刪了個幹凈，當著所有人的面。

現在好了，他倒是開始找自己的聯系方式了。

一想起這個男人陶免心裏就全是抵觸，當初會主動提出從套房搬到方祈家裏也是因為在方世酒店看到了他。

但陶免不將這種抵觸情緒歸進戀愛範疇，而是原則底線上的問題。

或許換個人還好，可踩線的偏偏是身上還帶著他最親密的戀人這重身份的朱垚。

陶免不是不聽解釋，他只是無法原諒，不過當時根本也沒人在意他的想法就是了。

他自己都是過了許久以後才意識到——朱垚帶給他的，遠遠不只“情傷”。

這四年的空窗期陶免不是沒遇到過其他人，但如果是方祈的話……

他狠狠的閉上了眼，腦海裏不斷模擬著關於方祈的各種可能，心底竟是隱隱泛起了一絲興奮。

陶免發現自己似乎自從認識方祈，就不由自主的開始了自我拷問，這是前所未有的。

這個發現促使他在餐桌上向方祈拋出了很關鍵的一句話：“其實你可以直接把我的聯系方式給他也無所謂，免得他老因為我的事兒煩你。”

果不其然，因為陶免的話，方祈夾到半道的牛腩差點從筷子上滑下來。

坐在對面的陶免就故作鎮靜的看著他，等他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明確勾引的陶免：如何？

又一次不敢確定的方祈：……認真的嗎？

ps：反正這倆人就是在邊緣瘋狂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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